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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章 驚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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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章 驚慌

阿寧醒過來的時候, 橘意正好端著早膳進來,見她眨著一雙尚帶睡意的眼睛,笑著將人擁在懷裏。

“國公夫人說今早燕窩熬的好, 叫姑娘喝一盅。”

阿寧看了看白瓷碗裏一片晶亮粘稠, 皺了皺眉。她嘴巴挑, 從小被家裏養的又刁又嬌, 燕窩一類的補品素來是不進嘴的,只是齊國公夫人一片慈愛之心,阿寧不好辜負。

橘意熟練地往盅裏倒了些羊乳和杏仁, 這才端給阿寧。

她小口喝著,問橘意關於穆家的婚事, 國公府作何打算。

“說是退了庚帖, 穆家還帶著人過來賠罪, 想尋轉圜的餘地,只是還沒等國公爺和夫人說什麽,老國公就摔了茶盞將這一家人攆出去了。”

橘意接著道:“老國公說,孫家的女兒比兒子值錢, 便是養在閨中一輩子也不怕,還叫幾位少爺發誓說要看顧幾位姑娘。尤其還提到姑娘,說您身子弱但性子赤誠,要孫家真的將人放在心上照顧。”

聞言阿寧笑了笑, 她外祖一向疼愛她, 雖是脾氣暴躁了些,但看人看事卻厲害得很。

巳時剛過, 阿寧與國公夫人報備後便帶著人出了府, 陸家商線剛有起色,有些事她必須得去看著。

甫一進茶樓, 小二便跑過來告訴阿寧,說是那位世子爺一大早就來了這兒,茶都灌了好幾壺。

阿寧一怔,猜這人怕不是有什麽要事,一進雅室,就看薛敖自來熟地招呼她坐下。

“你今日怎的來這般早?”

薛敖見阿寧一張小臉粉嫩剔透,想是昨夜睡得好,心下高興了幾分。

他伸手在懷裏掏了片刻,又好像沒找到,只與阿寧講他昨夜抓了幾個拐子,沒提這幾人是沖著阿寧來的。

不必叫她害怕。

阿寧覺得衣領下有點癢,聳了聳肩膀道:“也不知那幫被拐走的人現在在哪裏?”

“澤州”,薛敖壓低聲音,“禁軍查到,這幫人最後都被賣到了澤州。”

阿寧喝茶的動作頓停,竟然是澤州,中州五社最為富庶之地,也是離上京最近的一處。

薛敖湊首,盯著阿寧明潤的眸子,“阿寧,你一定要小心。”

見人點頭應下,他才將懷中那紅艷艷的花拿了出來,興沖沖道:“阿寧,你看這是木棉花,我們遼東沒有這種東西,好看嗎?”

雖是已經過了木棉花的花期,但是不知道薛敖如何辦到的,竟叫這株花鮮艷盎然。

阿寧身後的橘意臉色大變。

她一把將阿寧掩在懷中,急急出聲:“世子,快將這東西扔了,我們姑娘會起花蘚!”

薛敖猛地將一捧扔向窗外,手足無措地站在阿寧身側,見橘意查看阿寧露在外面的肌膚,羊奶般的後頸上一片泛紅。

“阿寧,我...”

橘意喊人拿來謝纓上次送的藥膏,細細地將外面發紅的肌膚塗抹,萬幸薛敖只拿了一點,沒有什麽大礙。

阿寧並未覺得有什麽不適,倒是薛敖,眼睛發直地看著阿寧後頸,見狀她安慰道:“沒事,這麽一點沒什麽感覺的。”

薛敖還是那副做錯事的無助樣子,聽阿寧出言寬慰正要開口,卻被小姑娘打斷。

“薛子易,真的沒事,你別這樣。”

薛敖一開口,阿寧就知道這人要說些什麽。

她從小身子不好,同齡人喜歡玩的東西阿寧都碰不得,可就是這麽難養的一個小姑娘,是被薛敖背在背上、抱在懷裏哄大的。

阿寧是養在深閨的嬌女,薛敖是鮮衣怒馬的驕子。他們就像是遼東入冬後江面上的薄冰與冰面下肆意游動的魚。魚為了沖破冰面,日日徘徊,被漁民捕捉到也不在乎,他只是渴望冰下的親密與冰上的日光。

狀若普通的幹系,卻是彼此的障緣,只要有薛敖的地方,不管多難,他總是會護著阿寧。

他見不得小姑娘難過。

“對不住”,薛敖喉結滾動,見那泛紅的花蘚漸漸消失,才看向阿寧溫軟鮮妍的臉,“我不知道...”

阿寧給他添了一杯茶,笑道:“我也與你一樣,但是這花確實開得美麗。”

她有意打趣,“可惜你把它扔掉了,否則遠遠看上一眼也是好的。”

薛敖垂下腦袋,留給阿寧一個頭頂。他馬尾高高豎起,明明年少意氣的好年紀,卻顯得整個人喪氣極了。

阿寧忍住摸一摸的沖動,正要開口卻聽薛敖道:“這是第一次,我不知關於你的事情。”

她連癸水都是他第一個發現的,怎麽會對這種關乎性命的事一概不知。

薛敖擡起頭,清亮的茶湯裏倒映著他欺霜賽雪的臉,少年懇切的眼睛裏裝的都是那個兩小無猜的姑娘。

“所以,你要去渝州,我也是不知道的。”

阿寧失言,她沒打算瞞著薛敖,只是父母不日便要抵至上京,她不想叫薛敖多想。

半晌,阿寧嘆了口氣,“爹爹就要來了,陸家的生意可以交還到他手上,我是要去渝州看一看的。薛子易,我不是想要故意瞞著你。”

見她這般說,薛敖眼角驟然上挑,滿臉都是歡欣,“意思就是你還回來?”

被人這樣看著,阿寧忽然覺得薛敖像是又長開了一點,就像此刻溢於言表的明媚,實在是讓她喜歡的很。

“嗯”,阿寧點頭,笑道:“送哥哥過去後我便回來。”

“薛子易,你開心一點了嗎?”

薛敖從來不知,自己也會為樓下小販與孩童的歡笑聲陶然。

他明目張膽地在這春光裏沸騰著,心中的波濤匯聚成靜謐潺潺,流向對面不知情的姑娘。

...

回國公府的路上,阿寧想起薛敖走時歡快的樣子,暗暗發笑。

這人如今在禁軍裏,雖是來找她的時間少了許多,但每次見到她還是像討要骨頭的大狗一樣,搖頭晃尾的,叫人想要摸一摸他毛絨絨的頭頂。

阿寧不知道,她心裏這頭溫良可愛的大狗,卻是要提著岑蘇蘇的提花貪墨刀去尋上京的木棉花樹去。

從茶樓到國公府,要經過兩條街與一個巷子,在甘露街的時候,車夫猛地“籲”聲停馬,險些將阿寧甩了出去。

橘意扶好阿寧,斥聲問道:“怎麽了?”

“表姑娘,前方有人在爭執,小的擔心驚了馬,不好過去。”

聞言阿寧掀簾望去,見是一個布衣女子在與一個彪漢在爭吵,地上還有散落的瓜果,阿寧皺眉,叫車夫等上一會。

少頃,這邊聲音還不停歇,阿寧喊他換另一條路回去。與甘露街不同的是,這是在北司管轄範圍內,可現在要換的秋水巷卻是歸屬於南衙。

秋水巷的人流不似甘露街那般多,馬車駛在其中也算暢通。

只是阿寧在車輪的“骨碌”聲中,好像聽到了女孩的哭聲,這聲音越來越大,直到清晰地傳進阿寧的耳朵裏。

“救命!這裏有拐子!”

阿寧心下一驚,正要掀簾一探究竟時,卻見簾子從外面被緊密拉下。

“姑娘別動,屬下去看看。”

是七皇子留下來的暗衛。

今日其餘幾人有旁的任務,只剩他守著阿寧,本想著光天化日不會有礙,沒曾想竟遇到略賣的事。

阿寧在車上等著,回想起甘露街上爭執的布衣女子與彪漢,北司的人一向蠻橫,很少見有百姓當街起爭執的,而這秋水巷一向人少,卻有拐子在這裏抓人...

阿寧眼神一凝,正要喊車夫快走的時候,卻聽車外兵器相撞,暗衛大喊:“姑娘快走!”

車夫用力揮下馬鞭,拉著阿寧在並不平坦的小道上疾行了起來。車內橘意緊緊抓著阿寧的手,護著她不叫碰到車壁。

暗衛咬牙暗罵自己大意,眼前這哪裏是什麽小姑娘,分明就是個頭不大、極擅口技的男人!

這人一對彎刀使得詭異,像是大涼的金賒刀法,步伐飄忽,直奔命門,竟能與他打的不相上下。他趁人不備扯下腰間的響箭,朝上陡然放出。

阿寧被這馬車晃的頭暈,靠在橘意的肩上也不言語,任由經驗老道的車夫將馬車駕的幾近飛起。

少頃,車子驟停,周遭盡是盔甲與兵戈的摩擦與撞擊聲。

“車上何人?為何在巷道內疾行!”

車夫見此大喜,忙道自己是齊國公府家的。

阿寧掀開門簾,見門外是幾個身著貍虎青雲服的守衛,腰間齊齊掛著黑鐵令牌。

是南衙的人。

阿寧言明情況,說身後有拐子,她的侍衛正在與其搏鬥。聞此幾位南衙衛對視一眼,派出幾人前去查探,又看了阿寧馬車內只有她主仆二人,“嗯”了一聲。

為首那人跳下來,朝阿寧道:“我等護姑娘回國公府。”

阿寧點頭,轉而又像是驚慌失措一般,怯聲道:“多謝大人。”

她生得嬌弱,又做足了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,“不怪我家兄長說要將肉鋪裏頂好的羊肉留給南衙,原來是大人們克己奉公,值得這般對待。”

那南衙衛怔了一下,皺眉回道:“嗯,天色不早,還請快些動身吧。”

阿寧握緊手心裏謝纓留給她的棠花簪,小聲告訴橘意一會跳車的時候不要同她在一處逃。

薛敖早就與她說過,南衙新上位的副都指揮使,那位極受帝寵的五皇子,沾不得一點羊膻,便是聞到都不行,怎會任由屬下在營中食用。

從一開始的布衣女子,到那個小孩,再到眼下車外的南衙衛,都是給她設的圈套,為的就是叫她一步一步跟著這幫人、毫無反抗的走!

到底是什麽人,會為了抓她這般大費周章?

橘意手心裏都是汗,聽阿寧這般說,驀然發覺車外已沒有車夫駕馬的聲音,她看著阿寧,心中決意死都要護著她。

不知何時車廂內都是一股淡淡的熏木香味,這香氣足以叫她二人昏昏欲睡,阿寧用簪尖刺破手心保持清醒,又搖醒橘意,沖著她搖了搖頭。

橘意眼裏都是淚,抱著阿寧欲要跳車,卻見阿寧將她推下車,繼而猛地撲向前方簾外。

車外風景陡然變換,車夫已不見蹤影,駕車的是之前那位回話的男子。

阿寧手中的棠花簪狠狠紮向他的脖頸,那人也是沒有料到本應昏倒的小姑娘會猛然暴起,一時之間沒躲開,竟被她用簪子紮透了頸下三分處。

他捂著傷口掉下車,見阿寧白著臉駕車朝前跑,又被突然出現的其他人用浸了藥的帕子捂住口鼻,軟軟暈倒。

見鬼,竟險些折在貨貓兒的手裏。

...

薛敖抱著圓圓,將人悄悄放在了春風樓門口,摸了摸她的頭。

“回去之後別說遇見我,也別再自己一個人偷偷出來玩,知不知道?”

圓圓的大眼睛裏還蓄著淚,她年紀小,險些被適才的拐子嚇丟了魂。

她點點頭,一步一回頭地進了春風樓。

薛敖身形一閃,見青娘子抱著圓圓焦急的說些什麽,嘴角上揚。

他雖是與阿寧說好先不去打擾青娘子,但同在上京,他總歸是惦記,想著偷偷去看下也好。卻沒曾想,這一去竟救了圓圓一命。

薛敖臉色變沈,暗罵這幫拐子的手段高明又下作,竟利用人的同理心,找些身負齊轍的人來假扮小孩子,借此不動聲色地將人騙走。

他到這兒的時候,就看到圓圓正牽著個哭唧唧的奶娃娃往僻靜處走。他在軍營裏長大,一眼就看出來那所謂的奶娃娃腳跟不沾地,分明就是多年習武之人。

本想著回去把這情況與謝纓說一聲,好叫禁軍以後多查探平日裏不在乎的小孩子,可在秋水巷口卻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。

橘意腦袋上一個血洞,臉色慘白如紙,見面前是薛敖,她猛地跪下。

“世子!姑娘...姑娘被拐子帶走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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